评文论艺 | 大巧不工,方言民谣的时代定义

发布时间:2022-10-29      来源:武汉市文艺评论家协会、长江日报《江花》周刊            浏览人数:4263人次


文/邓鼐


随着一首《汉阳门花园》唱响大江南北,冯翔的方言民谣也越来越多地被大众所接受和喜爱。对于他那看似随性的浓浓的武汉方言演唱,可能很多人觉得都是来自凡尘生活片断的撷取,但细细品味,会发现这些歌词有着一番特别的意蕴之美。


铺排叠画之美。“冬天腊梅花,夏天石榴花。晴天都是人,雨天都是伢”(《汉阳门花园》),“花开了满树,花落了无痕。赏花的不看花,看人的不见人”(《凌波门》),“从东湖大门走到行吟阁,再从行吟阁到晒背台”(《东湖》,“开水泡白饭,菜梗子炒肉丝”(《和平里》),“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二十四节气歌》)……漫卷冯翔作品的任何一首,这样的句子随处可拾。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比兴铺排,意象不断叠加,瞬间形成了“优格式塔”结构的印象复合。情感的堆积自然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于是,后面副歌部分中的“吃了饭就在花园里头,等她的外孙伢”(《汉阳门花园》),“过些时热天就来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往东湖跳 ”(《凌波门》),“边走边唱,背坨坨,换酒喝”(《东湖》(背坨坨,换酒喝)),“再看一眼,我的和平里”(《和平里》),“伢呃,回来吃饭呐”(《二十四节气歌:夏秋谣》),才能水到渠成,瞬间破防。


勾勒连缀之美。不难发现,冯翔作品中有着很多武汉标志性地名的出现,《汉阳门花园》专辑的6首歌曲,就直接采用6个地名来命名:汉阳门、黄鹤楼、凌波门、东湖、西北湖、六渡桥。在他的作品中,龟山、蛇山、归元寺、龙王庙、行吟阁、长堤街、铜人像、南岸嘴、民众乐园……也尽数呈现。这些地名,不仅是作品中故事的发生地,更是作者情感的寄托之处、存放之所。


可能在前期的创作中,这种音乐地理的解码还处于自发状态,但应该在某一个时间点,冯翔自己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用音乐的形式把家乡的地名进行勾勒连缀,使得地理基因牢不可破的筑底加上光阴之箭不屈不挠的沉淀,乡愁便在不同维度的情绪纠缠中,凝聚成一个字:情。


这地理勾勒连缀之旅,不仅不累赘,而更显得不可或缺。在文学中,有方兴未艾的文学地理学,武汉也是文学地理学的研究重镇。按照冯翔们的进度,一门音乐地理学也正在孕育发生之中。由冯翔担纲,正在进行之中的《武汉音乐地图》正是这个版图中的一部分。


古音正字之美。在新媒体兴盛的年代,显摆方言成了各类推文中必不可少的一味佐料,每千字中不拽出个十句八句方言,似乎就不能显出自身的接地气。但限于自身能力,很少有平台可以把武汉方言中的那些正字弄个明明白白的,多半是用同音字糊弄代替。但在冯翔的作品中,这些方言正字每一个字都安排得板板正正的。


“冇得人晓得,孔夫子为么事站在江边说”(《黄鹤楼》)中的“冇”常被误写成“冒”,“集家嘴的岸上,都是玩水的伢”(《二十四节气歌:夏秋谣》)中的“伢”,常被误写成“丫”或者“吖”,“铫子煨的藕汤,总是留到我一大碗”(《汉阳门花园》)中的“铫子”一直被“吊子”所替代,而“离家两千里,想回回不迲”(《和平里》)中的“迲”,则是被误用得最广泛的“克”替代,正字几乎无人认得,更无人会写。


身处西南官话武天片的武汉方言,其实也受到了邻近的江淮官语和赣语区的影响,保留了众多的古音旧调。作为用声音传播的艺术形式,冯翔作品中的方言古音也得以尽情展示。“十年冇回家,天天都想家家”中的“家家”(jiājiā),“满街都带喊伢”中的“街”(gāi ),“外地人迲了户部巷”中的“巷”(hàng ),“毕业的时候跟她写情书”中的“书”(xū),都是古汉语音调化石般的存在。


看过这些方言正字,听过这些古音旧调,再了解到他们的历史之后,或许很多人都会明白,原来我们每天所说的这些看上去乡土气息这么重的方言,还有着这么多的来历,瞬间变得高大上了。毫不夸张地说,冯翔方言民谣作品的广泛传唱,也是武汉文化自信力的一种彰显。


除了作词、作曲、编曲、配器、和声等音乐性因素的魅力之外,听众可能忽视了冯翔之前的工作。冯翔在成为一名职业音乐人之前是一名精神科医生,长期从事心理志愿者工作,进行过大量的公益音乐治疗。在他看来,音乐只是治疗中的一种工具,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心理的治疗。也正因如此,他的作品里有着更多的人文关怀,有着更多的心理治疗的思量维度。他的作品不仅是老武汉人的心灵鸡汤,同样也成为新武汉人“舌尖”上的乡愁,于形成城市新认同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冯翔方言民谣的意义还在于,重新定义了新时代的“武汉人”——会唱《汉阳门花园》的人,都是武汉人。


(作者系武汉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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