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地文艺手账② | 武汉作家高士林X严辉文:以诗文和这一片润泽叙谈

发布时间:2022-11-05      来源:武汉作家协会            浏览人数:1917人次

11月5日,《湿地公约》第十四届缔约方大会,在中国武汉和瑞士日内瓦两地同时拉开帷幕。武汉作为“国际湿地城市”之一,江河纵横,百湖密布。


The 14th Meeting of the Conference of the Contracting Parties to the Ramsar Convention on Wetlands (COP14) is going to be held since Nov. 5 in Wuhan (China) and Geneva (Switzerland). 


作家是感知力和思考力都相当旺盛的一群人,他们独具一格的感觉和思维常常予人以启发。今天,我们特发表两位武汉作家关于湿地的作品,希望通过“作家之眼”,走近我们身边纵横交错独具特色的江河湖泊,感受从古到今绵延不绝的湿润气氛。


湿地韵律(诗歌)


文 | 高士林


作者简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武汉作家协会第八届第十届签约作家,武汉市蔡甸区作家协会主席。


我是一块不起眼的湿地

是北纬30度上的一个水乡

多少年来静卧在长江与汉江的臂弯里

听岁月的涛声,凝聚原始湖泊古朴气息

芦苇与水草、天鹅与丹顶鹤缤纷的色泽沉淀一种韵律

我仿若一部厚重的湿地水乡发展史


当夏禹为了疏通长江来此开凿河道

当楚王在云梦古泽的边缘丈量平原

当李白将盛满唐之韵的香醇洒入河道湖泊

当祖辈用一锹一肩把热血把情怀植入我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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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儿在天兴洲翩翩而飞。    陈利安 摄


几多的风风雨雨

几多的坎坎坷坷

让湖泊,让茅苇,让禽鸟,让我的祖国……

镌刻了我历经的沧桑与繁荣

记住了我深沉的期盼与梦想


我是一块不起眼的湿地

是千湖之省一个小小的细胞

虽没有海洋的浩渺,却有着湖水的澄碧

虽没有林海的涛声,却有着春草的柔荑


当新的一轮火红的太阳从湖的那边冉冉升起

我宁静的心境啊漾起幸福的涟漪

积淀的欢声笑语洒满祖国的每一寸土地


柴泊湖是阳逻的灵魂(散文)


文 | 严辉文


作者简介: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是知名时评人、杂文作者。近年转型纯文学,已在《安徽文学》、《长江丛刊》、《芳草》、《青岛文学》、《绿风》等刊发表作品。



你可以想象那些傍晚,太阳收起一天热火朝天的盛筵,成就一天最温柔的时刻。这时你刚刚走到柴泊湖的东南角,向南转向环湖绿道,太阳恰好降到柴泊湖西边平江路上维也纳酒店和深港大厦两栋大楼之间,像一面金黄的旗帜,已决计把剩下来的全部光辉都献给柴泊湖。仿佛要向整个世界昭示:太阳不管在哪里升起,都将在柴泊湖落下。这是湖天一色的时刻,也是一个日子交出它积攒的全部绚烂的时刻,整个湖面都漂浮着时光的金子。如果可以,千万不要错过。如果你需要一个最佳的落日欣赏点,我推荐柴泊湖。


在环湖绿道上走走停停,我看到夕阳下一阵阵红黄色的波涛,柴泊湖仿佛开始悄悄炼金。既虚无缥缈,又堪可盈握。一大片楼房把自己的倒影交给湖水,垂柳或者构树们在湖边放胆梳妆,车前草、野芥菜或者蒲公英在美丽月见草婀娜的花朵中间不屈地伸出头,一只鸥鸟在水中吟唱着古老的渔光曲,一只小狗牵着边走边跳的少女,都可能成为我湖边摄录的风景。其实大部分是用眼睛摄录的,精力只允许精选少部分拍成视频。如果我把那些短视频打上柴泊湖的话题标识,放上几个平台,总是不会失望的,立马会在网上引起一片赞誉之声。


我不免想起学生时代自己写过的关于柴泊湖的作文。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文学地理概念,只不过是刚刚学过碧野的散文《天山景物记》,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篇命题作文《公社景物记》。公社,阳逻公社有什么景物吗?当然,景物也不少,但是我选择了柴泊湖。记得我写了划小囤盆在湖上荡呀荡摘菱角的湖乡风情,写了无边无际田田的荷叶和在晚风中像小火把一样摇曳的荷花,写了春天我的小伙伴到湖边捉鱼到废寝忘食,只知道沉浸湖中,全然忘记鱼之乐和己之乐的乐趣,写了秋天到湖边捡螃蟹挣零钱买笔买本子和第一次买皮蛋吃的意外收获。记得我那篇胡乱模仿和过份煽情的稚嫩作文,被老师打了高分,还享受了当年学生作文的最高礼遇——在课堂上被老师念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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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沉湖湿地芦苇荡中游弋的红颈瓣蹼鹬。 

长江日报记者 魏斌 摄


为什么会想到写这个?毕竟我的老家王家塆就在柴泊湖边,毕竟我从小就泡在这个湖边。那就是我最熟悉的生活,是我最熟悉的湖泊,虽然矫情,但还不至于虚构,甚至于自认为倾注了笔下最初的真情实感。除了菱角、莲蓬、鱼虾等物产外,柴泊湖还是重要的水源地。至少从我记事时起,王家塆旁边那个抽水机站,就在需要用水的时候,不舍昼夜地把湖水提上来,浇灌我视线内的人间饥渴。幼小的我,首先想得到的仍是嬉水快事,不用下湖,就可以在长长的水泥送水槽中,把自己的童年安全地交给清凉又甘冽的湖水。


王家塆拆迁后不久,我也曾裹挟在买房的人流中,在阳逻老城、新城之间晃悠,可能一度举棋不定。但我随即选择了柴泊湖边新开发的楼盘。这么做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只有现在在湖边闲闲地散步时,在湖边欣赏落日以及落日涂抹的风景时,我才会恍然大悟,冥冥之际,一定是柴泊湖湿润又明亮的风情在引导着我。


有时我走在柴泊湖的北岸,那里是一条昼夜忙碌的大道。当我走上柴泊湖大桥,放眼看去,江北快速路沿着长江,从汉口一路呼啸而下,直奔柴泊湖,又轻松跃过柴泊湖,沿着柴泊大道,直指阳逻之心。江北快速路仿佛是一根扁担,一头挑着汉口的繁花,一头挑着阳逻;又仿佛是从汉口伸出来的一支神笔,饱醮柴泊湖水,描绘阳逻之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花色式样繁多的楼群,由金钱和现代想象力构筑的建筑奇迹,都沿着柴泊湖耸立起来。如果说从前我们王家塆这类村庄只是湖边的隐士,乐于深藏功与名的话,那么现在或者宏伟或者瑰丽的建筑,已经是八面出锋无比张扬,乐于与柴泊湖美美与共了。


因之,在柴泊湖边欣赏落日,也能大概率地欣赏到人间的建筑之美,欣赏到人力创造和自然选择互相影响互相成就的奇迹。等到夕阳落下,星月升起,沿湖建筑披上彩妆,阳逻国际港那些高高塔吊在柴泊湖西岸大放光明,湖面就开始变成现代建筑博物馆的液体屏幕,柴泊湖倒映着岸上千姿百态的人间奇迹,吸纳并安慰着喧哗的人间烟火。这是一块湿地做梦也不曾想过的事情。



早晨,我在维也纳酒店17楼早早醒来。


拉开窗帘,就被外面的宏伟壮观震惊到了。下面是远近驰名的深水港码头。那是寻常见不到的风景。从地图上永远无法领略到这段长江的辉煌气势,现在尽收眼底。长江奔跑到阳逻天然良港附近,却又遽然拐了弯,收敛起千江万河汇聚之余威,一时间放慢了脚步,仿佛打算重新整顿队伍,稍事喘息,再向着大海方向,缓缓推进。


维也纳酒店位于柴泊湖的西边,我的房间面朝长江,也就是说我背向柴泊湖而立。这时候我走出房间,沿着走廊,转向东边那个窗口,柴泊湖在眼前清晰地呈现。在晨光中,湖泊被无边无际的高楼大厦所环绕、所侍候,湖心阵阵微波荡漾,仿佛能听到声声幸福的低吟,又仿佛柴泊湖刚刚发生了一场分娩,重新生育了阳逻新城,散发出阵阵母性的气息。


瞬间有什么击中了我。


我记起来了,这一带当年正是柴泊湖农场。作为拓荒者的初步探索,我们王家塆所在的红岗大队也在这里有一个农场。在当时大约具有某种飞地的性质。那个时候,我跟小伙伴常常参加农场的劳动,当时我喜欢农场的原因来自于第一印象,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农场种了大片棉花地,也种王家塆看不到的菜瓜、花生、芝麻等经济作物。沟渠里随手都能抓到鱼虾。到成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些生机勃勃的宝贝,得之不易。最初的湖畔,是一块艰辛的处女地,是杂草和荆棘的乐园,蛇鼠所居,狐獭出没,寻常人不敢进入。把它驯化过来,变成农场,不知是多少汗水、心血、智慧和牺牲的结果。


我们经常从柴泊湖东岸的王家塆出发,到柴泊湖农场劳动。如果幸运的话,可以坐上小木船。我们到柴泊湖农场劳动,基本上是环湖而走。当时的湖可不是现在的湖,更重要的当时的路也不是现在裁弯取直的大路,沿着柴泊湖桥跨过湖就到了。我们得一大早起床,由大人领着,沿着湖边小路,走上好一阵子才能到达柴泊湖农场。那里有大片茂盛的棉花地。不知道为什么人力捉棉蛉虫之类,尤其是让我们这些小孩子捉虫,被视为增进棉花效益的最好办法。我们手拿一个瓶子,在一人高的棉花地里捉虫。渴了,农场那个高个子知青,会挑一缸井水,向里面投一包什么粉末样的东西,就成了酸爽甜蜜的自制汽水。咕咚咕咚不换气,我可以喝上一大茶杯。那么一大缸,基本不限量啊,简直是当时最好的享受。饿了,中午农场有蒸钵饭,还会端上几大脸盆菜。可以吃上老黄豆米烧肉,简直是人间的珍馐美味,至少我当时是这样认为的。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我的理想是,长大后到柴泊湖农场当一名知青。


时间去了哪里?农场又去了哪里?我只知道,可能是商品棉生产的需要,后来农场撤退,从阳逻公社各大队“移民”,组建了柴泊大队。现在的阳逻国际港的大片区域、维也纳酒店,都是原来柴泊大队的地盘。


俱往矣,柴泊农场和商品棉的时代。像是被上苍的巨手更换了布景。现在这里是远近驰名的阳逻国际港,已经实现铁水公空联运,年吞吐能力达300万标箱,被视为长江中游通江达海航运的典范之作。巍巍乎,汤汤乎!柴泊湖平江路以东,沿江布设的都是深水港码头。那巍峨的钢铁塔吊,连接着陆地和长江,连接着柴泊湖和江海,连接着一座湖泊和一个城市的荣光。


在维也纳酒店住宿的那天,我遇到了一位来自外地的大学同学。阔别已久,在我家乡的柴泊湖畔见到老同学老李,这是比他乡遇故知更开心的事情。我奇怪老李居然知道有柴泊湖这么个地方。他说,现在是老有名啦,我儿子学的是物流专业,海归回来以后,我一直担心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还是他们年轻人信息灵通,儿子说,武汉阳逻柴泊湖那边有个国际港呀,我投个简历试试,没想到一试就聘上了。


现在怎么样呢?在这边还适应吧?我关切地问。


万吨货轮一响,黄金万两啊。专业对口,企业又欣欣向荣,孩子干得不知有多欢。这不,刚刚还被评为新港标兵,接我们过来庆祝一下。孩子交到这里,我放心了。


说着,我和老李也走向酒店朝西的窗口,审视那片忙碌又宏阔的集装箱乐园。老李说,真是难得的风景,你看这些钢铁的舞蹈,车船的表演,江湖的交响,除了在这长江之滨,柴泊湖畔,恐怕哪里都看不到,是买票也看不到的绝景。



我们永远只能欣赏到柴泊湖的侧影。不是空间意义的侧影,就是时代的侧影。


我们已见不到柴泊湖早期的历史。那时候,柴泊湖应该是一个江湾。与长江连在一起,任由江水吞吐,或淹或旱,全看老天爷的脸色。这段历史的改变,得益于1959年柴泊湖江堤的建成。在阳逻武矶头至香炉山两个高点间,无数阳逻人奔上江边工地,才让江堤连成一线。然后在柴泊湖与长江之间用排灌闸相连,自此柴泊湖才变成内秀的湿地,专心从事自己湖的事业。


到了我的童年和青年时代,这个湖开始变得富有,以莲米、鱼虾、菱角驰名。我的父亲和乡邻们挑一担柴泊湖菱角到汉口,都不用吆喝,人家听到柴泊湖的名声,看看青色的表皮,掰开里面白玉般的米粒,就知道名不虚传,立马会抢购一空。


如今柴泊湖也许正遭遇着百年未有之变局,风景发生着百年未有之变异。这种变化,我一时还说不上好坏,也许那种不受拘束的大湖气质从此不得不舍弃,关键词也从风浪、莲蓬、菱角、鱼虾变成了绿道、休闲广场、保利别墅、阳逻之心。仿佛就连地理关系也在悄然变化,在我写《公社景物记》的年代,柴泊湖好像跟阳逻镇没什么关联。到了现在,人们会普遍认同,柴泊湖的中心位置已经凸显,一跃而成为阳逻城市的灵魂。


农业之湖、工业之湖、休闲之湖,我有时走在湖边,仿佛这个湖上可以叠加她的前世今生。这才短短的几十年呢,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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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湖湿地的反嘴鹬“鸟浪”。

长江日报记者 李子云 摄


不管怎么样变化,落日那金黄的旗帜告诉我,入夜后湖上那不熄的蓝色火焰提示我,柴泊湖与生俱来的湿地风范,就是巨大的气场。她终将变得越来越可靠和有力,像是获得了自主性和智慧一样,从此可以保住仙湖的内涵,主宰湿润的命运,甚至是,主导阳逻城市发展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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